[足球]野孩子第5章    

“当然可以！”

听到是记者，乔纳森欢快地答应了下来。

他把铁锹小心放好，随后和墨菲一起坐到长椅上去。

“不过记者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？”乔乔晃着小腿问道。

“你的照片就挂在酒馆墙上，怀特老板把你介绍给我。”墨菲说，“他告诉我你作为门将半场踢进了27个球，从那一刻起我就想见见你了。”

“是这样啊。”

听到那场比赛，乔乔笑弯了眼睛。

“那真是场有趣的比赛呢！”他说，“在那之前我还从来没有戴过门将手套，不过很可惜，我到最后都没用上它。嗯，真想知道对面为什么不进攻。”

墨菲：……

你一个人打进27个球，对面当然没机会攻到你门前！甚至到了最后那些球员可能都没压过半场。

“好，我们先来第一个问题。”墨菲清了清嗓子，从公文包里拿出笔和本子，让自己的做派更像个记者，“从最简单的开始——你的名字。”

“乔纳森，大家都叫我乔乔！”

“那么姓氏呢？”

“我没有姓，就只是乔乔。”

“没有？”墨菲做笔记的手顿住。

他想起早上莫莉女士说过，小乔纳森是个孤儿。可即使是孤儿，也应该有姓氏啊。

“嗯——我原本有。”乔纳森低头看向自己晃动的脚尖，“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，像我这样的孩子们都和修女嬷嬷用一个姓氏。后来我离开了，想重新开始，就不再使用它……你知道吗记者先生，我的名字其实是我自己取的！”

“‘乔纳森’吗？”

“对。”乔乔笑着说，好像很高兴终于有人问到他名字的事，“那是我从报纸上看来的，一个漫画里的主人公，很有正义感也很厉害！我想要成为那样的人，所以也叫了这个名字。”

漫画？

墨菲想了想，他似乎对这个有些印象。

在阿森纳的青训营里，孩子们经常互相传看有意思的漫画作品，在那里他见过《丁丁历险记》《史努比》《哆啦A梦》，还有就是乔乔说的这个。

墨菲不记得名字，只记得那是部线条硬朗的漫画。不过这些都不重要。

“那我以后还叫你乔乔。”墨菲说，随后迫不及待进入下一个问题，“伊恩·怀特说半场27个进球还不是你的极限，是这样吗？”

“一点没错！”乔纳森骄傲地仰起头，“我踢球真的很厉害！周围的社区没人是我的对手，大人也不行！”

“有人教过你吗？”

“哈哈！瞧您这话，玩球还需要有人教吗？”乔乔用一个天真的反问句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
当然，这在墨菲听来是天真，可要是换成别人、换一个不了解乔乔性格的人，一定会以为这孩子狂妄到目中无人的程度。

“不过要说到足球技巧，我也从一个重要的伙伴身上学到不少呢！”乔乔看向墨菲，笑容灿烂。

“是谁？”

“是——”

正说着，一只白色的卷毛小狗从树丛中跃出，身上还沾着几片枯叶，跑来乔乔脚下撒欢。

“波波！”男孩从长椅上跳下来，弯腰揉小狗的脑袋和肚皮，帮忙把枯叶和树枝清理掉。

就像怀特描述的那样，这只白色的小狗和《丁丁历险记》里的米卢简直一模一样。墨菲想，这应该就是那个小狗了。

“这就是我重要的伙伴，记者先生。他叫波波。”乔乔蹲在小狗身边，抬头对墨菲笑着说道，“3年前他就是在这里发现了我，从那以后我们就是一起冒险的好伙伴！”

小狗发现了他？这孩子还真有趣。难道一般不都会说——3年前我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小狗吗。

文森特·墨菲被乔纳森与众不同的说法逗笑了。见他发笑，男孩也跟着一起，笑得比刚才更明媚，更热烈。

随后乔乔摆出认真脸：“我说的是真的，要不是波波在路边捡到我，我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人呢。”

是吗。

墨菲忍住笑意，绷紧嘴角，庄重地点了头。

“我相信你。”墨菲说。

“波波很厉害！我好多的足球技巧都是和波波学的。”乔乔说，“不过——”

话说到一半，乔纳森突然住了嘴。他小心地看了眼小狗，随后对墨菲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，像是要说悄悄话那样。

出于好奇，墨菲凑了过去。

就听见乔乔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：“不过波波已经没有新的技巧了，相信用不了几年，我就能全面超越他！”

Gosh！

这孩子，还真是……幽默。

墨菲忍俊不禁。

他握拳挡住嘴角笑意，轻咳几声，起身和乔乔拉开距离：“那么，你是怎么从波波身上学到足球技巧的，可以给我展示一下吗？”

“当然可以！”乔纳森十指交叉手臂举过头顶，踮起脚，像拔萝卜那样左右拉伸，“哎呀，不好，球被我放在家里了——”

“我有开车来。”墨菲赶忙说，“你家在哪里？或者我们现在就去商店买一个，你看哪种更方便点？”

可让他没想到的是，乔乔否定了他的两种提议。

男孩摇摇头说：“不需要麻烦啦，我们可以用这个。”

用什么？

墨菲抬头看去，就看见男孩脚步欢快地从树丛中捡出来两块石头来……两块石头？？？

“波波！来！”小乔纳森呼唤狗狗。小狗听到玩耍指令瞬间摇起尾巴，乔纳森掂量掂量其中一块石头，然后用力扔了出去，“波波！去捡！”

小狗冲了出去。

文森特·墨菲的视线下意识跟随小狗。就看见那白色的卷毛小狗闪电般冲向石头，一个急刹车接灵巧转身瞬间起跳，在半空中叼住石头同时调整重心，落地后便往回跑。

“看！这是基础招式！”乔乔说。

什么基础招式？

墨菲茫然地看向乔乔——

然后他差点把眼睛瞪出来！

就看见男孩像颠球那样用右脚颠着另一块石头，随后把石头挑起，墨菲的视线被吸引，和石头一起越过乔乔肩膀。他看着那块石头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乔乔左脚上。

当乔乔做完动作，正好小狗也叼着石头跑回他脚边。

“好波波。”乔乔弯腰接过小狗嘴里的石头，再次丢出去。只不过这次是更为平滑的曲线，“去！”

小狗再次冲向石头。

“您看！”

乔乔左脚顺势抬起把石头颠向空中，然后转身用脚后跟一磕，好像没用什么力气，完全是依靠石头的惯性，而乔乔抬起的右脚恰好出现在石头落下的位置。

动作行云流水般舒畅。

那笨拙的石头在乔乔脚上也不像是石头，轻巧的就像个玩具球，看着他摆弄石头，会萌生出一种‘好简单，我来我也行’的错觉。

墨菲看呆了。

*

就这么一来一回，乔乔和小狗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
如果单看小狗，那就是普通的玩耍，可是再加上乔乔，真的可以从他的动作中看到小狗的影子。

仁慈的圣母玛利亚啊！

把小狗当老师，用石头练习……

这孩子是个天才中的天才，墨菲想。

从乔乔身上，他看出了某种类似于南美球员的灵动和奔放。但男孩不完全属于那个体系。乔乔的肢体语言能很好地体现出他英格兰人的气息。

老天！伊恩·怀特说的是真的。

墨菲哆嗦着嘴唇背诵他唯一熟记的圣经片段，这孩子恐怕真的是上帝送给英格兰的礼物！

*

就在文森特·墨菲内心狂喜之际，远处飘来教堂的钟声，那代表现在已经是下午4点了。

乔乔一拍脑门：“呀！光跟您玩了，忘记做正事！”

随即他抓起铁锹向球场跑去。

“你要到哪儿去？”墨菲下意识追过去大声问。

“去铲雪！”

“可是你还没有用真正的足球来——”

“下次吧，记者先生。”乔乔边说边跑边回头挥手，“我必须得走了，不然等球场里的雪都变成冰，那下场比赛要等到春天才能进行！”

墨菲生怕这次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，于是脱口而出：“我和你一起吧。”

是的。

哪怕要付出体力劳动，文森特·墨菲也要确保乔乔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。

男孩停了下来：“您要和我一起铲雪？”

“嗯。”墨菲走过去，“这样更快些不是吗。”

乔乔感激地笑弯了眼睛。

“记者先生也是个好人呐，”他说，“那就谢谢啦！”

*

幸好这球场不大，墨菲和乔乔两个人用了半小时就把积雪全部都铲得干干净净。

然而正当墨菲以为终于可以见识到乔乔真正的足球技巧时，乔乔却再次对他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不行，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。这个时间该去给大家送东西了！”

文森特·墨菲深呼吸，再次提议帮忙。

“我有车。”他说，“这样会比你一个人快很多。”

“可是真是太谢谢你啦！”乔乔再次给出“好人”的评价：“能遇上墨菲先生这样的大好人，我也太幸运了！”

墨菲：……

还从来没有在一天中收到这么多好人卡。

“是我该谢谢你，乔乔。”墨菲无奈地说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
*

等送完最后一单天已经完全黑了。

文森特·墨菲精疲力尽，然而乔乔却还能坐在副驾上晃着小腿，和小狗一起哼唱着不成曲的小调。

明明这孩子才是出力最多的那个，并且在没有汽车参与的过去的日子里，他都是靠骑自行车运送，要更辛苦。

所以这怎么可能。

在辛苦劳累了一整天后，怎么会有人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态和对生活的热情！

于是墨菲问道：“你每天都这样吗，乔乔？”

“哪样？”

“现在这样。从早上起开始干活，一直到晚上天黑。”

“对呀。”

“你不累吗？”

“不累呀。”

“那是因为能赚很多钱吗？”墨菲又问。

“差不多吧。”乔纳森算了算，“每天有13镑！足够我和波波生活。”

狗狗欢快地叫了一声附和小主人。

才13镑，那能有什么用。

文森特·墨菲眼神复杂地看向乔乔：“说真的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，乔乔。如果去找一份正经工作，就算是给未成年孩子的兼职也比你现在赚得要多。”

乔乔沉默了几秒。

“可是，我想要帮助大家呀。”男孩说着摸了摸小狗，回给墨菲一个阳光般的笑容，“看到大家脸上的笑容，我真为他们高兴！”

天呐这孩子……

墨菲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。

“你一定饿坏了吧，记者先生！”乔乔突然说道，“走吧，最后一站，汤普森奶奶家，她会给我们准备晚饭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