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欢何渡川第5章    

他们起初只当我又在闹脾气。

毕竟这七年来，我每次被伤透心，最终都会在原地等他们来哄。

江川常说我最是懂事，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，只要他温声说几句软话，我便会红着眼眶原谅他。

连我自己都数不清，曾有多少次在深夜里咬着被角无声哭泣，第二天又强撑着笑脸为他们洗手作羹汤。

直到第三天黄昏，江川哼着小调推开我的房门，手里还拎着新买的胭脂。

这些年来，他们早已习惯了我的逆来顺受，以为这次也不过是场稍久些的闹剧，只要送点小礼物，我就会继续回心转意。

“欢颜，别闹了……”

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正殿前的地上那摊暗褐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。

到我房里后，梳妆台上价值连城的珠钗一件未少，唯独他送的那支簪子孤零零的被掰折在地。

衣柜也大敞者，我常穿的衣裙尽数不见。

“她……”随后赶来的江渡站在门口，声音发紧，“当真走了？”

江川却突然笑出声来：

“走了正好！哥，你现在可以安心和林楚在一起了。”

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，

“至于沈欢颜……我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她的，这就去江南把她追回来。”

江渡死死盯着被扔在地上的那个他送我的素簪子上。

簪子已然四分五裂。

他忽然抬手按住心口，感到那里传来一阵莫名的抽痛。

半月后，江川采终于通过兵部旧部的关系查到我的下落。

“她在江南开了间绣庄？”

他看着密报皱眉，“一个身无分文弱女子怕是会过得很凄惨。”

他快马加鞭，短短十日就抵达了江南。

可眼前这番景象，却让他恍惚以为自己找错了人。

“欢颜阁”三个烫金的大字招牌高悬，大门洞开，门前车马如龙。

贵妇们的软轿从街口一直排到巷尾，丫鬟们捧着锦盒在檐下低声交谈，时不时踮脚望向店内。

这排场竟比京城的最大的苍井阁还要气派三分，来往的皆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
透过熙攘的人群，他远远就看见我打扮精致，正含笑为刺史夫人系上斗篷。

嗓音清朗：

“夫人请看，这料子可是流光蜀锦，妾身改良了织机，才让纹样这般生动。”

身旁的贵妇连连赞叹：

“沈姑娘真是巧手！听说这蜀锦在京城都一匹难求呢！更别提这么好看的纹样了！”

江渡怔怔望着我发间那支素簪，虽然不似他之前送的那样金贵精致。

却更添了几分风情，更显的我眉眼俏丽。

几个锦衣公子正在店中流连，眼神时不时瞟向我。

其中一***胆的递上锦盒：

“沈姑娘，这是家父从西域带来的珊瑚，放在房中当真是漂亮呢……”

我从容接过，浅笑道：

“多谢，陈公子有心了。”

这时，江南恰有梅雨飘落，雨丝渐渐沾湿了江川的衣襟。

他看着我游刃有余地周旋在达官显贵间，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被他亲手喂下迷药的少女。

那时我连被陌生男子碰触衣袖都会羞红脸颊，如今却能在众多追求者间谈笑自若。

“这位客官？”

有新来的小学徒疑惑地打量他，

“若要定制衣裳，需得提前三日排队预定。”

江渡仓皇后退，油纸伞“啪”的掉在青石路上。

店内，我目光淡淡扫过雨中狼狈的身影，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。

原来离开了他们，我才能活成真正的沈欢颜。